常州勤業小學方言教材。

最近，一張關于《6至20歲人群掌握方言程度分布》的圖表在社交網絡上引發了廣泛討論，許多人對于自己家鄉的方言感到擔憂，其中吳語的使用情況在全國范圍內最為不容樂觀。常州方言屬于吳語的一種，具體歸為吳語太湖片下的毗陵小片。不過，調查人員了解到，常州居民對于這項調查的結論普遍持懷疑態度方言學校，許多小學實際開設了方言教學課程，部分學校甚至編撰了專門用于常州話傳承的校內教材。

網上調查

吳語熟練使用比例最低

網絡上的數據圖表表明，不少地區的方言正逐漸式微，許多本地出生的少年（6至20歲），他們自幼習得的不再是地方語言，而是國家通用語和外來語。在中原官話等北方官話地帶、西南官話地帶以及粵語地帶，能夠流利運用本地方言的6至20歲青少年所占比例都相當可觀，例如重慶市高達97.5%的青少年都能運用當地語言。但是閩南語、閩東語以及吳語地區的年輕人，對于方言的熟悉程度遠遠落后于其他地方，其掌握比例位居全國末位，其中吳語使用者中，熟練掌握的人更是僅占全國最低，比例僅為2.2%，也就是說每100個人中，只有兩個能熟練運用。

實際上，蘇州方言在日常交流中依然廣泛使用，常州方言同屬吳語體系，具體歸為吳語太湖片中的毗陵小片方言。今年九月，常州地區某網站曾開展一項針對本地兒童使用常州方言狀況的調研，結果顯示問題較為突出，但具體比例并未低至此種程度。調查顯示，多數網友對某事了解程度中等，能夠理解但缺乏實踐；少數網友能夠運用，且運用得相當純熟；極少數網友完全不懂，既無法理解也無法運用。

網友看法

調查結果未必準確

這個令人震驚的統計數字引發了網友們的熱烈討論。網友“自然權利”強調，地方特色和民族傳統都包含在地方方言之中，吳儂軟語的溫和和諧，絕不能讓孩子忘記自己的母語。網友“微笑看你走”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普通話也許能幫助人走向更廣闊的天地，但方言卻能夠讓人不忘自己的根源。對此，很多人表示非常贊同。一個人在上海地鐵上聽到常州話真的突然激動。”

網友“小小烏2012”覺得，學校都教授普通話，常州方言會逐漸減少使用者，這是必然現象。不過也算是一種地方特色，語言原本就是為了溝通而存在的，最好給予一些空間，當人們不再講常州方言時，也就沒什么可惋惜的了。有網友注意到常州在保護本地語言方面做了很多努力，網友“豬媛媛”表示：“現在的教育跟過去不一樣了，提倡學習常州方言，并且設置了相關課程，甚至有考核環節，我認為這樣做很有必要。我的孩子能夠聽懂，但是說不流利，說出來會顯得很生硬。”

我認為這項調查缺乏依據，缺少相關文獻佐證，不清楚其真實可靠性有多強。網友“紅爐子”指出，若在移民城市開展，若調研對象涵蓋外來居民，那么顯然不夠嚴謹。調查的樣本選取，方言和地域的設定是否吻合，這些方面都會對最終結果產生很大作用，大家真的無需太過在意。

本報調查

本地娃并未丟下常州話

常州部分學校教師及家長協助記者，針對本地學生進行方言使用的小范圍抽樣檢測，結果顯示常州話現狀遠優于圖中其他吳語地區方言水平，需要首先界定調查范圍，來常務工人員及新遷入居民不應納入統計，他們有各自母語，若將他們計入，則結果必然存在偏差。陳先生在常州出生長大，因此常州方言對他來說毫無難度。他孩子所在班級里，本地人占多數，超過百分之七十。雖然孩子們在學校和平時溝通時，主要講普通話，不過他們仍然能聽懂常州話，日常交流也完全沒問題。”“日常在宅，我們特意用常州方言跟孩子說話，我們認為他應當掌握這種祖輩傳下來的地方語言，就算將來去其他城市任職，乃至去海外任職。”市民王女士稱，她和丈夫都是常州人，外出讀書后回到常州上班。和許多年輕家庭常用普通話與孩子溝通不一樣，他們更傾向于用常州地方語言跟孩子交談，對于一些常州話里獨有的表達方式，他們會特別進行講解。

常州市勤業小學里，常州方言的保存情形相當不錯。該校是常州市民俗文化課程的基地，方言作為最核心的民俗要素，也是勤業小學課程設置中的關鍵部分。該校將學習常州方言的校本課程，安排在一年級和二年級進行。小學生們需要學習《常州童謠》，大一點的孩子則要學習《常州吟誦》，每星期安排一節課程，主要目的是推廣常州地方語言。除了學校的正式課程，學校還開設了“常州曲藝”和“錫劇”兩個社團，專門面向中高年級學生開展活動，通過曲藝表演和錫劇演出，讓孩子們在參與中自然而然地接觸常州方言。該校每年都會舉辦校園民俗文化活動，這是學生交流常州方言的重要場合，學生會準備了許多方言表演節目。另外，學校還會帶領學生到常州以外的地方推廣常州方言，他們曾經參與了常州市和江蘇省的方言比賽。

方言進學校為常州話傳承鋪路

常州覓渡橋小學、局前街小學、實驗小學平崗校區、勤業小學、龍虎塘小學等眾多中小學，已將方言教育作為其特色教學內容。常州市部分小學將學習常州方言納入必修課程，部分中學則將其設為課外興趣小組活動。

常州市教育局邀請常州社區大學、常工院等眾多鉆研常州方言的學者進入社區，向居民講解常州方言中的詞匯、俗語以及風俗等。根據消息，自2010年起，該市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就啟動了常州方言資源保護項目——常州方言資源庫的構建工作。這部分涵蓋了常州地區的“城區方言”、“金壇方言”以及“溧陽方言”，具體資料涉及文字、詞匯、固定說法、敘事方式、傳統風俗，還包含了民謠、口頭禪、地方戲曲、朗誦藝術和街頭叫賣聲等。經過數年搜集，現階段資料庫的構建已達到基本水平。今年7月，省語委對常州市方言資源庫的部分材料與發音者的音視頻資料進行了更加細致的整理，這些經過加工的內容將納入國家方言語言資源保護工程庫，從而成為國家永久性的方言資源。

民俗專家

網絡調查未必科學，不必當真

學方言不是地方保護，而是文化傳承

季全保，擔任江蘇省民俗學會副會長兼常州市民俗學會會長，近些年一直專心于常州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維護。在他看來，常州話的傳承狀況雖然令人擔憂，但應該還沒有糟糕到在全國最末尾的位置。季全保談到，常州人講地方話的多少，確實難以準確統計，需要根據具體場合判斷，比如在菜市場這類公共區域，說常州話的人所占比例應當很大，而在學校這類地方，常州話的運用次數則相對較少。網絡上的那份調研其實只是個抽樣檢測，并未明確說明實施地點，也不清楚采集了多少數據，其研究結果的可靠性存疑，因此無需過度關注。這很可能是由某個大學社會實踐小組發起的網絡問卷，這種做法與官方統計機構的調查精度相比，差距十分明顯。

這種現象確實發人深省，常州地方語言在幾十年間流失得相當迅速，百歲長者說的是清朝末年的口音，六七十歲的中年人說的是四五十年代的腔調，老一輩相繼離世，年輕一代卻沒有將地方話很好地傳承下去，城市的魅力并非僅在于摩天大樓，更在于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在于文化上的自信，在于民俗上的自信，這樣民眾才能找到心靈的依靠。”季全保對方言的傳承很是擔心。

吳語不應“無語”，建議老常州

在家和孩子們多用方言交流

季全保不只專注于日常的考察探究，還擔當起常州地域文化的推廣者角色，他走進社區，與居民交流常州的風俗習慣和地方語言，僅去年就舉辦了六十多次講座，老居民們深受觸動，新居民們則表現出濃厚興趣，許多人驚訝地發現這座城市里隱藏著這么多值得講述的故事。季全保關于常州風俗、鄉音的著述流傳至常州數所大學，部分還入選了課本，在年輕群體中廣泛流傳，這些均令季全保倍感欣慰。

部分人覺得方言教育宣傳是地域維護，顯露的是當地居民的自詡心理，這個看法并不準確。季全保談到方言學校，在改革開放剛開始的時候，人員遷徙剛剛起步，方言確實會造成溝通的阻礙。現在，由于經濟進步，人員流動變得頻繁，用方言設置障礙已經不符合經濟進步的需要。當今地方性語言主要承擔著地域性文化的延續作用，許多舊式地名、陳年詞匯以及部分特殊俗語都保存在地方性語言之中，倘若地方性語言逐漸消亡，這些內容也將失去其存在的基礎。

季全保在此倡議，認識這座城市的特色，需從地名和方言入手，方言的普及應以學生為切入點，特別是小學生。建議家長在家中，若父母是常州人，務必用純正的常州話與孩子交流，讓他們自幼感知語言的魅力與幽默，給予孩子一份回憶，一份鄉土情感。在社區鄰里互動時，或者在地方文化小型集會上，可以選用方言進行溝通，這樣能增進彼此了解，感受到深厚的鄉土情誼。只要活動場合、時間安排以及周圍氛圍都適宜，就可以運用方言交流。吳語不該消失無聲，地方語言更需要得到保護傳承。（記者 馬奔 郭靖宇）